一段红绸,一把小扇,它是广袤黑土地上的精灵;一阵锣鼓,一曲小调,它是迎枯木新春时的使者。它流转了多少代人的时光,那一项古老而又传统的汉族娱乐活动——东北秧歌。
美好的事物往往来自不经意的插曲,在遥远的千年前,有一群可爱质朴的农民,在日复一日擂秧耕田的枯燥乏味的劳动生活中,他们想出来了一个歌舞除疲劳的奇妙法子。当时祭祀农神祈求丰收,祈福禳灾时所唱的颂歌、禳歌,经过了他们稍加改编,又不断吸收融合了农歌、菱歌、民间武术、杂技以及戏曲的技艺与形式,最后形成了一样别致的歌舞娱乐活动,就这样,出现了东北秧歌的雏形。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每年的农历正月,外婆的村子里总会有一群人组成一个秧歌队伍,挨家挨户,走街串巷地表演大秧歌。那时候的我还不太懂,只是懵懵懂懂地随着人群观看,只知道里面有外婆在扭秧歌,有外公在卖力地敲着鼓点,秧歌队伍不断变换着队形和动作。衣着鲜艳的人们脸上看不出前一段时间秋收的疲劳,有的只是因节日而发自肺腑的喜悦和对下一季生活的憧憬。他们手中扇子有红有绿,缠在腰间的绸缎与扇子的颜色相匹配,脸上画着红红绿绿的妆容,衣服也是一反常日的鲜艳。在一片我不能理解的颜色冲击下,耳边响着的锣鼓声、唢呐声和一阵一阵地叫好声,与扭着秧歌不断摇摆的身段,编织成了他们的元宵喜乐,我的童年盛宴。
外婆那里的这个风俗也是有着历史的。据史书记载,早在康熙年间的时候,东北就已经有了“上元日”(正月十五)办秧歌的习俗。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杨宾在宁古塔(今黑龙江省宁安县)写的《柳边纪略》中,对当地人民的秧歌活动也有过记载:“上元夜,好事者辄扮秧歌。”又道:“傍以锣鼓和之,舞毕乃歌,歌毕乃舞,达旦乃已。”而到了清末民国年间,扭大秧歌已经是遍布东北各地的春节娱乐活动。
用百度上的官方语言来描述东北秧歌,无非是“形式诙谐,风格独特,广袤的黑土地赋予它纯朴而豪放的灵性和风情,融泼辣、幽默、文静、稳重于一体,将东北人民热情质朴、刚柔并济的性格特征挥洒的淋漓尽致。”看着这段文字莫名想笑,秧歌这门艺术,源自生活,高于生活,但不论它是什么境界,最后都是服务于生活。用那些花哨文字来描述秧歌,我觉得失了那种味道。我并不能说对秧歌有着多深的研究,但是我确实体会着秧歌舞蹈出的真实诉求,那只是一种简单又质朴的渴望。
我印象中的东北秧歌,舞蹈中有着欢乐的味道,扭摆中带着“浪”,翻扇间有着“俏”,鼓点里敲着“劲道”,唢呐声中透着“哏”。就这样,东北秧歌萦绕了我整个童年,可惜许是因为外婆那一辈老人年纪大了,也或许是因为村子里的年轻人对秧歌失去了那份初心。后来过年再去外婆家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组织秧歌了。商店里在什么圣诞节、平安夜的苹果倒是出售了不少,以前卖的火热的扇子和秧歌头面却是无人问津。大街小巷修起了水泥路,比起以前的土路宽敞干净了不少,可是我却莫名觉得冷清。一路走来,看着有些房子的窗子上还没来得及用福字换下圣诞老人,只觉得好笑,不知道圣诞老人带上秧歌头面,拿着扇子扭起秧歌,是个什么味道。
又是一年正月,算是“人是物非”吗?闭上眼睛还是能回忆出扭秧歌的星星点点,一种无力感在我心里不断滋生,带着些不甘。幸好相册里还有一张5岁的我带着外婆的秧歌头面,拿着扇子系着红绸的照片,算是纪念吗?影影绰绰里有好多扭摆的身影,我不禁呢喃起记忆里破碎的秧歌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