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读着朱自清散文中“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总以为春天是充满喜悦的。
长大些,读了贺铸《青玉案》中“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闲愁几许,又觉得春天是带着浅浅愁绪的。
高中时,感受着高考一日日迫进的压力,望着窗外草木一夜之间枯荣更替,又惊觉春天是短暂的。
其实,“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也好,“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也罢,从前人们惜春伤春咏春叹春,多半是掺杂了自己彼时的心境在其中。春,本就是一个充满朝气,万物复苏,播种希望的季节。
作为一个在北方长大的孩子,每年春天既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又忍受着风沙的侵袭,从未领略过江南水乡杨柳依依,烟雨朦朦,流水潺潺的温柔写意是一种莫大的遗憾。总盼望着能有一个机会,一场旅行能让我身临其境地去领略一番小桥流水,去聆听一段芭蕉夜雨,去邂逅一位丁香姑娘。
私以为北方的春是恼人的。春风不够轻柔,夹杂一丝冬的凛冽吹打脸庞,颇有一番“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的意味。若赶上风沙大了,出行便十分头疼,总有那么一两颗不识趣的沙粒钻进眼里,揉的眼睛红红的。总之这里的风与诗人口中那吹面不寒的杨柳风相去甚远。但是这并不妨碍孩子们放风筝的游戏。关于童年最真切的回忆,便是一个有风的下午,由爸爸妈妈带着到公园里放风筝,那时的我既害羞又胆小,常常只是牢牢牵着妈妈的手,躲在妈妈身后,看爸爸将风筝升得老高。第一次真正牵起风筝线是在五岁,看着自己的蝴蝶在天空中飞舞,感受着那一根细细的线如琴弦在指尖跳动,莫名地感到无比骄傲。然而,得意的下场就是我的花蝴蝶与另外一位小朋友的黑燕子缠绕在了一起,它们双双坠落,我却意外地收获了一段友谊。
如今,看着天空中升得高高的风筝,总能想起曾经那个父母身边年幼顽皮的小丫头,想起金灿灿的夕阳下与小朋友结伴为乐的往事。光阴流转,如今的我恰似父母手中飞得高高的风筝,一条叫做思念的线牢牢牵扯彼此的心绪,昔年承欢膝下的孩童早已长大,只是飞得再远也飞不出家的牵念。
然而,北方的春又是生机盎然的,鲜明的节令让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
每年21号楼后的杏花开了,使得春天的气息愈发真切。那一树含情的蓓蕾,恰如一个个灿烂的笑靥,凝聚着整个冬天的积蓄,悄然升腾起又一年春华秋实的希冀。果真是白的胜雪,粉的似霞,只一树的花朵,缠绵了春日里最浓烈的情谊。
柳枝婀娜,宛如碧玉妆成,杨树挺拔,好似俊秀少年,青草离离,仿若铺青叠翠。林荫路上总是铺着薄薄一层柳絮杨花,踩着软软的,此时的杨柳枝叶并不茂密,阳光洒下灿烂的金辉,只觉得一丝慵懒,满身惬意。
再过一月,田埂里就会长出幼嫩的芽,饱尝春日雨露的滋养,一天变一个样。站在田野里,仿佛能听见庄稼生长的窸窣声,这声响回荡在云端,镌刻在辛苦劳作的人们眼角的细纹里。
春雨淅淅沥沥,让人无处闪避,也不想闪避。恍然间,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千年前那个杏花微雨的清明,笛声杳杳,有牧童骑牛经过,遥遥指向烟云中看不真切的村庄酒肆——那里有缕缕袅娜的炊烟,有被春风吹皱的池水,还有热情好客的乡邻人家。
春日的色彩,春日的活力,春日的声响,春日的芬芳……春日的一切都如同在梦里,这个梦让人沉醉,让人回味,让人不忍离去。
默默地走着,走着,心里流淌着春的暖意,不知不觉也被周遭的气息感染,一切都是那么明媚。坐下来,靠在窗边,沏一杯香茗,读一段故事,只觉得自己早已与这满园的春色融为一体,分,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