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哈军工自创立以来的第十三期学员,我心中的哈军工精神是:坚强、忠诚、团结、友爱的军人精神。
一九六六年三月初,我作为一名社教工作队队员,来到绥化红旗公社红胜大队第五生产队,与工作队指导员王林书、队长白彦琪教员同住五队寇长海大伯家。
我独自面临的第一个任务是召开社员大会宣讲社教意义与政策,素来木讷少言的我为此急得满嘴大泡。两位教员见缝插针给我辅导解疑,修改宣讲稿多次,脱稿试讲排练十余次,每晚近一小时普通话练习,语速语调的把控,开头接尾的处理,处处精雕细刻,两位教员费尽心血就为我打响第一炮。那天晚上,我走进队会议室,昏暗的灯光下,烟雾弥漫,两排长炕上坐满了人。旱烟味、炕烟味、浓烈的裹脚布味熏得眼泪直流,不敢出气,求生的本能驱使我产生奔向屋外的冲动。这时我想到王指导员的话:“军工没有被困难吓倒的人”。我冷静下来:“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一句话没完,我的南腔北调迎来满屋笑声。开场白后进入主题,最后好于预期收场,终生难忘二位教员指导了我人生首次上台亮相。
那时,我们挨家吃派饭。一天,来到张连富大伯家。一进门,屋内结霜,满屋白茫茫的水气。炕席黑糊糊的破烂不堪,小猪和狗炕上地下蹿来蹦去追逐着;四个孩子中最小的还光着腚不会走路。饭菜端上炕桌,碗无一个完好,大碴粥有股霉味,菜是酸菜炖没削皮的土豆。一入口,酸菜的异味立马返胃,我忙捂嘴,见王指导员、白队长不动声色,于是又强咽下去。不一会儿,光腚孩在炕上便溺,此景尽现眼前,气味扩散,肚中翻江倒海。我放下了碗,这时指导员看了我一眼,他俩无事似地继续吃饭,我也读懂了他的眼神,又端起了剩下的半碗粥。返回的路上,我问:“二位领导,你们咋就那么稳得住呢?”王指导员说:“军人的宗旨是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死都不怕,还能怕臭,怕脏?你想,这顿饭要吃不下去,贫下中农会咋看我们?”几十年过去,指导员的话,常常在耳边响起,这顿早餐的情景,时不时呈现眼前。
房东寇大伯家的卫生在村子里还是数得着的,但那时候农村洗澡就别想了。时间一长,身上痒痒,不用说又长虫子了。我们用滴滴威杀,用开水煮,都灭不了,一茬又一茬照样生长。夜晚换下内衣,借着手电筒,我们三个人一起互相寻找王指导员口中的革命虫—-虱子。王指导员说:“白队长比我们都胖,你的革命虫可能最大”。白队长说:“小戴年轻英俊,看看他的虱子是不是双眼皮,我们就这样无拘无束的调侃着,静寂的夜里,被压缩的笑声在小屋荡漾,多么难忘的岁月啊。
五月下旬,正是农忙时节,我却倒炕了。白队长上报分团团部,不久一位女医生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了住处。她放下药箱测了体温,看过吐的痰,立刻对白队长说:“可能是肺炎,赶快走,回学校”“不用,就一点感冒,我不走。”这时医生一面吩咐白队长找人套车,一面打开行李包就要给我穿衣服,急得我跟她喊:“你药箱有药,给我些不行?你让我当逃兵?”“我是医生,你现在得听我的”。我被这个强势的女军医拉出门推上马车,往绥化赶。医生劝我:“病耽误不得,你这新兵很要强嘛,听老兵的,你靠着我,还封建呢,车一颠会把你甩下去”,说着一把拉着我靠着她:“我们是军人,是战友,在战场,就是生死兄弟,新兵蛋子,你不懂”。慢慢地认知了干练、漂亮、热情、善良的贾医生。“咋取个女孩的名呢?把你的‘美’给我,我拿‘民’换,舍得不?”贾慧民医生竟把个重病号逗乐了。车老板都夸,“这个军大夫真好”。
大约过午才到绥化火车站,在一个当时很不错的饭店,贾医生给买的猪肉饺子,那时我们一个月去公社开会才能吃上肉。贾医生不停的劝我多吃点,自己却吃的很少。她一步不离的扶着我上了火车,又以自己身体支撑着我的病体,直到哈尔滨滨江站。贾医生无私关爱,待我真是胜过亲人。难忘我的恩师,难忘我的恩人,难忘那短暂的不平凡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