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每天都有很多人踏过,却很少有人留意它。这块标示学校中心点的牌子镶在这其实没有几年,字迹尚清晰,只是略白了边框,稚嫩却沉稳地扎根于土地,像这所动荡岁月里拔地而起的学校一样:守护和铭记着不敢忘却的历史,也承载着永远蓬勃的朝气和激情。
大一时出晚操,才知道夜晚的南体有多热闹:晃眼的白色大灯硬生生在黑夜里辟出一片亮堂空间,草坪上闲聊的影子像照了哈哈镜,大抵是影子自己也觉得好笑,摇摆扭动着黑色块,在绿色的背景下拧出歪斜的滑稽姿势。
哈尔滨的风难得温和,风起时,揉乱了所有声音和情绪,笑和哭、喜和悲混杂着撞向耳边,只留下嗡嗡的余音;风停下,便听到到处都有笑声,或豪迈或清脆。坐在草坪上,随手抓起一把黑色的小橡胶碎块在空中扬起,落到同伴身上,又是一阵笑闹;身旁11号楼的窗子如小方格般散乱地亮着,每个方格里都有人正书写着梦想。静与闹泾渭分明,却又和谐统一地象征着青春。
而那些奔跑的身影总是执着,巧妙地避过打闹到跑道上的障碍,一圈圈地燃烧卡路里,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脚步才渐渐慢下。总令我惊奇的是,这些人似乎从来不需要大喘气,呼吸平稳地和着跳动的步数,经过你时,带起一阵风,却不留一点声。
真正吵闹的是北面,篮球场开始响起,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吆喝什么,只有篮球撞向地面的邦邦响声。持续的不规律的闷声作响,从春响到冬,从晨起响到日落。哪怕篮球场上只有打篮球的人,没人围观,他们也打得酣畅淋漓随心所欲;待到学校篮球赛,场地上满是主动或被动观看的人,他们的胜负欲也突然暴涨,在路过的人看来,竟莫名带了点青春偶像剧里的感觉。
大概足球确实不是校园运动的主旋律,军工操场的人并不多,来散步的人们也只绕着砖铺的地面,看着自家的狗狗在花坛旁追逐打闹。但这儿几乎每天都有位爷爷在放风筝,在小红楼旁就瞅得到小小的彩色圆片在天上飞,太阳紧跟着风筝,打退一干妄图追随的目光。只要有风无雨,即便是积雪,他总在那里:扯着大红色的转轮,隔着墨镜看空中舞动的色块,带着令人关不上想象阀门的满身故事,静默地站着,和身后的陈赓像一起沉默地看向远方。
从军工操场后面居民区的小门可以到水果街。从居民区楼后的小路过去,靠墙角径自繁盛生长的杂草有小腿高。这没多少人经过,野草野花都在这里喧哗,人过时,便收敛了张扬,努力装作乖巧的模样。沿着这条路就到了水声楼,最深刻的印象是夜晚拥挤的校车。大一时上晚自习,五公寓的女生都挤上专送校车;冬天,司机师傅好心怕人受冻,在车厢挤进更多人,不能扭头便听音辨人,坚持热闹地闲话日常,呼出的热气在冰凉的车窗凝成水雾,影影绰绰,看窗外镜花水月。
总觉得学校并不大,快迟到时才恍觉远近由心定。匆匆跳上校车,去上工程课,却迷失在61号楼错综复杂的结构里:要下需先上的行走准则早在11号楼数次戛然而止的楼梯死角摸索到,却想不通这里的黄色电梯为何在停下时像倏忽掉落的集装箱,门打开并不是预想中的出口;再进去箱子,另一侧门突然嘎吱开启,露出紧紧封锁的卷帘门,像反派们的大本营。校园最不缺传说,那些真真假假的话听来全是图个乐趣,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伴着军号声飞奔去教室,踏过一节节岁月浸染的青石阶。
126.6829E45.7764N刻在校园的中心,也刻在工程人的心中。这渺小坐标延展开是军工圣殿,是至真至善,也是濠濮间想的浮生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