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寥,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山河旧。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用这首《梁父吟》描绘上冷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再恰当不过了。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和妹妹一起送妈妈去友谊宫开会。站在大门外看着妈妈步入会场。厚厚的雪地上留下妈妈长长的一串脚印。望着那脚印,不由得我情由物生:不正是这深沉有力的脚印,把我带上了人生的正道吗!不正是这堂堂正正的脚印,引导着我健康成长吗!
一天天,积下一年年;一步步,组成人生。人生起步的好坏,对一生的成长是至关紧要的。常言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启蒙教育是根基。”妈妈用她作为母亲的一切美德,点点滴滴滋润着我幼小的心灵。
爸爸死在资本家作坊的那年,我刚9岁。上边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两个妹妹。一个刚从河北农村走进大城市的妈妈——不过三十一岁的农村妇女,就是哭天嚎地也难以拉扯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妈妈总是不知劳累地干着,白天到北市场卖针头线脑儿,晚上给成衣铺做针线活……她老人家迎来多少次日出,送走多少次星辰,数也数不清。
有人说,苦难会把人折磨得麻木起来。而妈妈却不,对儿女们炽热的爱,把孩子们拉扯长大成人的高度责任感,给了妈妈无穷的力量。劳累了一整天,临睡前还照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逐个问询一天的情况。不厌其烦地告诉这个要学好,告诉那个不该那么做……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姐姐十二岁去“老八夺”烟厂当徒工,哥哥十二岁去澡堂子学徒。我则背起了“花篓”,到处拾破烂、捡煤核……一件捡来的日本学生破操衣,一年四季不离身。那可是我的“万宝囊”:下面俩兜,其实只有盖,没有口袋。饿了,渴了,只要往鲜货床边一站,什么小枣、冻梨、栗子、瓜子……就全到手了。一次,我正把手伸进口袋走近鲜货床子,小枣刚抓到手里,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胳膊,我一吃惊,猛回头,挨了一记狠狠的耳光。那人却是妈妈……那晚上妈妈哭了半宿,我跪在妈妈面前,第一次看到妈妈哭得那么伤心、难过……打那以后,再不派我捡破烂了。妈妈到北市场卖火柴、卖彩线总是带着我,不肯放手。一次跟着妈妈去卖东西,一个也卖彩线的老太太掉了一只毛皮手套,我赶忙跑过去拾了起来揣在怀里高兴地递给妈妈。“哪来的?”妈妈惊讶地问。我躲在妈妈身后,偷偷指给妈妈,“那个卖彩线的老太太丢的”。妈妈气得浑身发抖,一把甩开我,紧走过去,把手套还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像鸡叨米似地点头道谢。我低下头,不敢再看妈妈。妈妈抚着我的头,长出一口气说:“为人万般是厚道,不能学那些机灵鬼,只顾自己,不管别人。”听了妈妈的话,我知错地哭了。
照理说,黑暗的旧中国留下的这片段的、零碎的记忆早该被如今的幸福深深掩埋了,而对于我却不能。因为它与我的成长紧密相连;凄楚的童年不堪回首,而我却时时不忘。因为回首过去,往往能帮助我认识现在,把握将来。
妈妈刚毅、善良、勤劳、无私、助人的高尚品质,在我幼小的心里播下了希望的种子,为我迈向人生正道照亮了前程。没有妈妈的悉心教养,我不敢想象能有今天。妈妈用泪水和心血把我们兄弟姐妹养育成人,我们加入了光荣的中国共产党,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
我爱妈妈、敬妈妈,千百倍的爱、千百倍的敬!她老人家没有什么伟大之处,她的事迹也只上过哈尔滨报,也没什么惊人的。在浩瀚的中国,她只是沧海一粟。然而,她是我心中的伟人,人生的导师,立身的典范,做人的榜样。她老人家年逾古稀时,还不知劳累地为街道“五·七”工厂忙碌。在街道委员会上说,党委委员、人大代表我都不当了,让年轻人干吧,但工作我不能丢,不是小车不倒就得推吗!只要挪得动,走得动,我就不能闲呆着……雪越下越大,妈妈的脚印被盖没了。不!妈妈的脚印已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前面厚厚地雪地上,有待我踏出新的脚印,像妈妈一样的脚印。